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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都·岁寒——辽宁鞍山年俗纪实

 

/赵茗格

 

寒假乘坐硬卧回乡。早晨7点钟,火车快要到站了。凝望窗外,天色还是漆黑的。熟悉的萨克斯旋律与播音介绍穿插在一起:鞍山市位于辽宁省中部……铁矿资源极其丰富,占全国储量的四分之一……新中国钢铁工业的摇篮,中国第一钢铁工业城市……好客的鞍山人民真诚欢迎您的到来。刚出车门,一阵亲切的寒意钻进肺腔,暂时扫却了旅行的疲倦。

这么地道的寒冷,在北京是享受不到的。我因此倍加珍惜。一个老朋友考在很远的大学。她感叹说:还是觉得东北的年味最浓。我想,总有一个原因是寒冷吧。假如东北的年关没有严寒,又怎能反衬出节日的喜庆和热烈?

其实仔细辨来,鞍山的年俗与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在相似背后,仍然有着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独特味道。

人们很早就开始置办年货,菜市场自然是最有生活气息的选择。起早贪黑的菜贩们为了抵御寒冷,搭建起满街的塑料棚。

 

 

棚子里有新砌的煤炉。宁愿在炉子旁多站一会儿,烤得裤筒里暖烘烘的。

 

 

崭新的春联和福字必不可少。

 

 

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造就了东北特产冻秋梨。吃冻梨是过年习俗,吃前要用水浸泡,否则当心冻掉牙齿。

 

 

最近一些年来,春节开始流行吃粽子,算是比较新颖的习俗吧。

 

 

大缸积酸菜和农家灌血肠是东北传统的冬季食物。炖上大块的猪排骨肉和粉条,春节的餐桌怎能少了它们?

 

 

猪蹄是鞍山地区独有的过年特色,菜市场上往往成堆地和猪头、猪皮与脏器摆在一起贩卖。货物刚刚冷冻过,挂着细碎的冰碴。为了方便顾客回家处理,卖猪肉的商贩用导管接上煤气罐,直接在铁架上烘烤猪蹄。表皮烧得乌黑的猪蹄摞成塔形,成为鞍山冬季菜市场的独特一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香气味。据说过节吃猪爪,能到好运气。

 

 

核桃、花生一类的坚果,还有鞍山人称呼的毛嗑(葵花子),都是过年常见的零嘴。大锅炒制,现炒现卖。一边观看新年电视节目,一边漫不经心地磕着毛磕。眼前渐渐堆出金字塔样的毛磕皮,唇角和牙齿沾上了毛磕皮上的黑灰。

 

 

街边卖起了黄裱纸。天黑以后,角落里燃起零星的火光,火星被冷风吹得飘然四散。人们习惯在年节烧纸,纪念已逝的亲人。我幼时也跟着去,常常用木棍拨弄燃烧的残纸,一个人玩得饶有兴致。

 

 

走出市场,远远能望见对面的鞍钢钢厂,细高的烟囱挤在新建的高楼大厦之间。鞍钢之于鞍山,无异于心脏之于人体。它的变化,似乎让2016年的春节有些不同。21世纪以来持续亏损,经营困难,衰败之势无可挽回。直至去年,全省经济增速位列国内倒数第一,纵然有国有资本的支撑,也日益显得勉强和无力。一波又一波工人下岗,周围的商铺饭馆萧条倒闭,建造中途的大楼因为缺乏资金停工多年……

透过我家楼道里的窗户,恰能看到鞍钢大面积的厂房器械。玻璃窗多年未曾清洗,为钢厂蒙上了一层沉重而古旧的色彩。多少青春的梦想厌倦了这样的沉重与古旧,心灵的脚步渐走渐远。除却偶尔的回眸一望,故乡永远成为了故乡。当年功勋卓著的共和国长子,激流勇进的重工业先锋,如今却迈着艰难而滞浊的步伐,伴随一声长叹,隐没在黯淡的夕阳里。宏大的建构啊,在你极度壮美的外表背后,难道是以梦一样的虚幻为底色的?如果巨大的机器注定崩塌,那么这机器上千千万万个微小的零件,这梦醒之后一片茫然的芸芸众生,又该何去何从?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春节也附上了特殊的色彩。人,每一个人,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在,都像一根根沟壑里的青苔,哪怕接触不到阳光,也要在巨石的缝隙里挣扎。 盛极而衰的警句告诫我们谦退与兢慎,否极泰来的哲思教导我们乐观和坦然。我无比敬佩祖先的智慧,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在一年中最寒冷、最黑暗的时候,人们举行最盛大的传统节日,告别旧岁的疲倦辛苦,迎接崭新而又充满希望的春天。此时此刻的东北大地,朔风凛冽,天寒地冻。我们是否依然坚信,在那渺渺无尽的黑夜之外,终究会迎来黎明与春天?

三十夜晚,我望向昏黑的天际,期待着一缕烟花。

钢都,今昔岁寒。

愿你,早日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