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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手艺里的一百个春天

 

/宋丹丹


虽然在市面上豆腐是很常见的食材,但是在老家还是有过年做豆腐的年俗。每当腊月开始年味渐浓的时候,家家户户便陆续开始在自家做豆腐。其制作过程虽然繁琐,但乡亲们在乎的更多的是打制的过程,是一项庄重而严肃的仪式的完成,是在年夜饭的时候将一块块鲜嫩的豆腐滑入火锅之中滋滋作响的美妙声响,也是在期待为左邻右舍送上自家做的豆腐之后街坊的夸赞。

 

 

自家做东西从来都是很庄重的事情,因为在老人们眼里,今年豆腐做得好不好,昭示着来年自家是否风调雨顺。要挑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一家人很早起床开始准备。准备原料,清洗工具,灶台里面的柴火要热气腾腾地烧起来。打豆腐的首要工作就是选豆子,在自家的粮囤里舀出黄豆,在簸箕里上下簸上几番,簸去尘土和禾屑,再将簸箕从后面微微掂起,那些个滚圆饱满的黄豆就噼里啪啦滚到了木盆里面去了,剩下的残缺扁瘪的就成了鸡鸭口中的美食。与平常的豆腐相比,过年的豆腐讲究瓷实,一作瓷实的豆腐需要二十五到三十斤黄豆。

选好了黄豆之后就是泡豆,泡豆讲究的是经验和火候,水的数量和水的温度都有着严格的要求。一般都是头天晚上泡豆,中间还要换一次水,及至第二天泡豆的水中出现白色泡沫的时候,就说明黄豆已经泡泛了,用笊篱抓出来,稍微晾干之后就可以上磨了。

上磨就是将豆子磨成豆浆,现在大部分人家都是用专门的机器来完成这一过程,但是儿时的记忆之中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个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石磨。硕大的石磨上面黄豆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石磨正上方的房梁上悬挂着一个装满水的大瓦盆,瓦盆里面的水通过导管和着黄豆源源不断地钻进磨孔,再变成纯白的豆浆从磨缝里溢出。这时候的豆浆还只是初成品,里面有很多的残渣,所以需要滤浆。在厨房中间摆一口大缸,缸上面是两根葱房梁上悬下来的十字形的吊杆,吊杆上是一层稀布做的吊单,磨出来的生豆浆经过吊单的过滤之后,洁白的豆浆就流入缸中,吊单上就剩下一堆粗糙的豆腐渣。豆腐渣是打豆腐过程中很重要的副产品,将其收集起来捏成球风干,炒熟之后是平日里饭桌上的美味。

豆浆磨好了就开始燃灶,这是最关键的步骤,一般都由家中最年长最有经验的老人专职司火。如果火势大了不仅豆浆会起沫扑出来而且会糊锅,一糊锅这作豆腐就算完了。在锅旁边立一口半人高的大缸,直至锅开水沸,就将豆浆盛入锅中,再把温水融开的石膏水倒入,用长擀面杖搅拌均匀,静置之后就是豆腐脑了。这时候家中嘴馋的孩子就会早早地拿着一个雪白的瓷碗在扒拉着向缸中望去,长辈慈眉善目地从中舀出最鲜嫩的豆腐花拌上白糖,孩子们虽然心急,但是还是会先往家中最年长的老人嘴里送进第一口,才开始端着小碗在旁边大快朵颐。

豆腐脑凝结,抛入一根筷子可以直立不倒的时候,就可以压豆腐了。

在庭院光滑的水泥地上支好豆腐斗,铺上单布,再把凝结的豆腐脑舀出,倒入豆腐斗子里,箅出浆水盖上盖板,压上石头,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即可成型。比对着光滑笔直的擀面杖,小心翼翼地将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形状,再由当家的将两块刚刚雪白的豆腐供奉到祖先的牌位之前,这是最好的祭品。虔诚地上三柱香,期盼着家中来年可以风调雨顺,这时,制作豆腐的过程才算完成。

这样繁琐的过程,外婆外公虽已年高,但是做起来却毫不含糊。小时经常在外婆家住着,虽然对这一流程熟悉,却从未亲身实践过,家中已无人再会这样的手艺。那些带有历史纹路的工具,今后怕是要束之高阁。

在等待豆腐成型的时候,却也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空白时刻。每年做豆腐的时候都是农家院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左邻右舍都会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几家一起什么时候开始做毛豆腐,讨论着今年的收成怎样,讨论着你家远方的儿子什么时候回来,讨论着明年的风调雨顺,和和美美。等到阳光将人们骨头都晒暖和,话题也聊得差不多,这时,家中心灵手巧的主妇早已端上一桌豆腐宴出来,豆腐脑,煎豆腐,炸豆腐,豆腐火锅,最惹眼的还是那一盘雪白嫩绿的菜肴。

 

 

小葱拌豆腐,阳春配白雪,在略微有凉意的春风之中,好像一百个春天都千回百转地苏醒过来。